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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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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興遠的招募計劃對慶川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有些從東邊到興遠的流民聽說了兩州的情況, 覺得慶川軍更強大,去慶川更安穩,一部分便轉道南下, 去往了慶川。

這些流民都是附近幾個州府的百姓, 為避戰亂逃離家鄉的。

自五六月起, 慶川湧入的流民逐漸增多, 每天都有幾百上千人。

慶川對接收流民早有一套熟悉的流程,都不用陳雲州或鄭深出面,下頭的讓人就能將這些流民登記在冊, 然後打散安置在各縣,不出一點岔子。

短期內, 這些流民的湧入對慶川產生了不了多大的情況,t 但正所謂積少成多, 一個月幾萬人,一年下來可就是有幾十萬人。

這麽多人可以提供不少勞動力和稅負。

而且萬一哪天又打仗了,也不用擔心兵員問題。

所以對流民的湧入,陳雲州是持熱烈歡迎的態度。凡是新來的流民, 官府都按人頭提供兩斤土豆,不是讓人吃,而是給他們做種子的。

一個土豆可以根據芽包的地方削成幾塊甚至是十幾塊,兩三個月後就能長出十幾株土豆, 一株結幾個土豆, 這種收比相當不錯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土豆生長時間短,對季節氣候沒那麽挑剔。現在這月份了, 流民們種植水稻肯定是來不及了, 種些土豆充饑最合適不過,在西方, 土豆可是主食。

這樣他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實現糧食自主,在慶川安定下來。

除了各地百姓自發湧入興遠、慶川,沒想到葛鎮江又跑來湊熱鬧。

六月初,葛鎮江派人送了一封信給陳雲州,說願意用兩萬百姓換葛淮安。

陳雲州看完信直接遞給了陶建華:“就沒見過這樣換的。”

哪家是用百姓來換主帥的啊?

只聽說過用城池、俘虜交換,葛鎮江是真摳門。

陶建華也很無語:“這個葛鎮江怕是不想落得個不管自家兄弟的名聲,但又不願意出錢,不願意割讓城池,所以拿人來換,太小氣了吧。”

陳雲州嘆氣:“做買賣不都是漫天叫價,坐地還錢的嗎?他舍不得橋州,那用南慶縣換也成啊。”

陳雲州自然也是知道,葛淮安的命不值十萬兩銀子,更比不上橋州。他就是故意把價碼開高點,然後等著葛鎮江還價,討價還價不就是這樣的嗎?誰一上來亮底價啊。

其實別說十萬兩了,一萬兩他都願意把葛淮安丟給葛鎮江。

葛淮安這種暴虐成性又嗜殺,不註重軍紀的將領,難成大事。可能初期能幫葛鎮江開疆拓土,但葛鎮江的地盤一旦穩定下來,鐵定是個拖後退的料。

所以陳雲州讓人折磨葛淮安,卻還沒打死他,就是想多換點利益。要是能換一萬兩,那都可以給陣亡的家屬們每家發個一二兩銀子了,能讓他們的家人吃一兩個月的飽飯了。

陶建華也很想收回南慶縣,於是道:“大人,要不咱們將條件改一改,換成南慶縣?這個要求對葛鎮江而言應該不算太過分。”

“從一州直接降到一縣,這也跌得太快了。”陳雲州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道,“南慶縣過去是橋州的萬柳縣吧。兩縣相距四十裏,不行,太近了,除非一口氣拿下兩縣,不然單是拿回南慶縣沒用,咱們還得分兵力駐守南慶。”

他們慶川城距南慶縣比較遠,有一百餘裏。如果葛家軍在萬柳縣發起進攻,他們的支援最快也要一天多才能到。

陶建華想了想道:“也是。而且咱們現在兵力比較分散,若是拿下了南慶、萬柳兩縣,那必須得在兩縣陳兵上萬才行,人太少很容易被敵軍攻破,這樣壓力太大了。”

這兩個縣都是小縣城,城中人口才兩三萬人左右。現在被葛家軍禍害一圈,能不能有兩三萬都不好說。

人少,意味著縣城的面積也比較小,城中的資源也很少,城墻不夠高,不夠結實。

陳雲州也有這個顧慮。他們慶川底子薄,才打了兩場打仗,損兵折將不少,如今休養生息更重要,不能一味地冒進圈地盤。收回失地,也得能守得住才行,不然毫無意義。

“罷了,換百姓就換百姓吧,總比將葛淮安留在這吃白飯的強。不過不是兩萬,我要五萬人,全部由葛鎮江送到儀州。”

這是陳雲州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的。

主要是為了防止這所謂的五萬百姓是葛家軍偽裝的。

送去儀州就不怕了,儀州城早就被盧照燒了,現在家徒四壁,窮得叮當響。

現在距秋收還有兩個多月,儀州沒什麽糧食了,很多老百姓都以野菜、瓜果等充饑。要是突然來五萬大軍,哪怕就是把儀州府都搶光了,也沒有糧食滿足五萬人一個月的需求。

軍隊裏缺糧可是會出亂子的。

而且儀州那麽遠,中間又隔著個興遠,分出大軍去占領儀州對現在的葛鎮江來說有害無益,他只要腦子沒燒壞,就不可能讓大軍冒充百姓。

***

別說,葛鎮江還真打了這樣的算盤。

慶川、興遠不是在招募百姓嗎?他安排一些將士、細作混入流民中,送過去,有機會就再占領幾個縣,沒有機會就蟄伏起來,待得他日拿下慶川、興遠時做內應。

可陳雲州這封信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重重將信拍在桌子上罵道:“這個陳雲州,好生奸猾,竟然讓咱們將人送去儀州,而且還獅子大開口,要五萬人。”

軍師拿起信看完後道:“估計他也是防著咱們安插人進流民中。五萬人其實也不是難事,定州的百姓想走的,都可以讓他們走,只是要咱們護送比較麻煩。哎,如今軍中缺將領,橋州距慶川太近了,韓大帥在前方征戰,後方必須得留個信得過的人守住橋州方可安心。”

葛鎮江也在考慮這點,為了擴大地盤,他肯定是要往更北、更東的地方擴張的。

可因為慶川府的存在,後方必須留一部分兵力,以防慶川軍突襲。

這些人中他最信任的莫過於葛淮安了,其他將領哪怕有些才能,他也不放心將這麽重要的位置交給對方。

所以在軍師提出用百姓換葛淮安後他就同意了。

這些個刁民一窮二白的,又不服管教,留著是個禍害,殺了也要費力氣,還容易引得下面的人恐慌,傳出去都說他們葛家軍兇殘。不如就用這些廢物去換葛淮安吧,以後說出去,誰不讚他葛鎮江義氣?

“五萬太多了,四萬,人我只給他送到興遠和懷州交界處,剩下他們自己想辦法。他們要不答應,那就算了。”

軍師笑著點頭:“大將軍已做出了很大的讓步,若慶川再不答應,此事傳出去,也無人會怪大將軍,只會說這陳雲州貪得無厭。我想陳雲州不傻,必然會同意的。”

葛鎮江點點頭:“那一會兒軍師替我寫封信給那陳雲州。對了,京城那邊還沒消息嗎?”

軍師輕輕搖頭:“這個是馮將軍負責的,得問他才清楚。”

“這麽久了,朝廷還沒把陳雲州給抓起來,這皇帝老兒真是不行。”葛鎮江抱怨道。

軍師卻有另一番見解:“聽說楚家軍在龔鑫手裏又吃了敗仗,估計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如今朝廷自顧不暇,這陳雲州哪怕有反心,只要沒明目張膽地起兵,朝廷現在肯定不會對他怎麽樣。馮將軍還是想得太簡單了,除非哪一日慶川軍顯現出非同一般的戰力和野心,不然朝廷不會輕易動他的。”

葛鎮江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還是軍師比較有遠見,罷了,指望不上朝廷,那只能咱們自己想辦法。”

等他拿下定州、青州等地,回過頭再收拾這慶川府。

***

四萬人,陳雲州也不嫌棄,派了汪洋帶一百名士兵去接應護送這批百姓前往儀州。

為安撫這批百姓,汪洋還帶了一個好消息給大家。

凡是願意去儀州的百姓,每人分兩畝地,不可買賣,不可轉租,只能自己耕種,若是自己家種不了,可歸還給官府,從明年起開始繳納田賦。

儀州動亂,跑的人不少,空出了大片的土地。又因為儀州比較偏僻,很多人到了興遠就不走了,所以現在儀州都還有不少地沒人種,空在那長草。

現在正好將這批土地拿出來吸引流民,安撫百姓。

別說,這一招還真奏效,甚至連本來打算去興遠的流民都有些想跟著去儀州,還問汪洋行不行,汪洋自然答應了,誰還嫌人多啊。

於是,本來只有四萬人的,一路走走停停,不斷地有人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到了儀州之後,隊伍竟然擴大到了六萬多人。

由此可見,這分地對百姓的吸引力有多大。

盧照早前就接到了陳雲州的通知,提前丈量好了儀州轄下的幾個縣空出來的土地,登記成冊,等人來之後,先將這些人分為幾部分,讓各縣領回去再分配土地。

儀州一下子就多了六萬多人口。

更重要的是,因為大隊伍走了九百多裏才到儀州,沿途不少人知道了這個消息,陸陸續續又有人加入了隊伍中,沒辦法,不要錢的土地實在是太香了。

這樣以後他們就只用交朝廷每年三t四成的田賦,自己還能落個六七成。要是租地主的土地,自己頂多只能落兩三成的收入,這差別可太大了。

於是儀州也源源不斷地湧入了不少百姓。

儀州、興遠、慶川三地相加,一天內湧入的百姓多達好幾千,一個月下來就是十數萬人,要知道三個州府,現在都不足兩百萬人,這對他們而言可不是個小數目。

人口湧入的同時,因為三州如今比較安全,來往的商旅也逐漸多了起來,慶川的商貿也在逐漸恢覆。

最高興的莫過於夏喜民他們這些商人,因為戰亂他們的生意幾乎全部停擺了,如今又可重新煥發活力。為了讓慶川、興遠這一帶的商業進一步活躍,他們派出去的商隊也自發拿著三地的招募告示,沿途一路散發。

於是,很快從沖州到江南,不少地方的百姓都知道了,南邊有個“世外桃源”慶川府、興遠州、儀州,那裏沒有戰亂,官府還分房子、分地,免租。

於是各地也陸陸續續有百姓湧入這三州,尤其是那些飽受戰亂之苦的地區,老百姓們實在是怕了,不管哪支軍隊來,先搶再說。

搶完了,還要征兵征役,家裏的男丁不少都被強制拉去參軍、服役,很多都回不來了。

於是只要快打仗了,就有一批百姓拖家帶口趕緊跑路。

很快,慶川就進入了發展的黃金時期。

慶川府的各個工坊重新開了起來,還又招了一批人員,便宜結實的布料、獨家才有的球軸承,因為養豬業大發展,現在油脂也多了,因此慶川府還建造了肥皂工坊。

除了這些,慶川又多了一向獨特的產物——機械鐘,純銅打造,外殼是上好的紅木,精致又美觀,而且獨此一家。

機械鐘推出來,廣受好評,夏喜民的商隊直接將所有的鐘都包攬了,準備拿去京城發一筆財,又可為慶川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

陳雲州看著逐漸豐滿的荷包和已經破百萬的擁護值,滿意極了,去年打仗花掉的銀子總算是又要回來了。

而且按照這種速度,下半年就能夠湊齊兩百萬擁護值了,到明年,再湊四百萬應該不成問題。蒸汽機一出,生產效率又能提高很多倍,而且許多的手工勞動都可用機器代替,比如米面脫殼、造紙的攪拌、冶煉爐的驅動等等。

說不定到時候還可以搞個蒸汽驅動的車輛坐坐。自從坐了馬車之後,他可真是太懷念現代的汽車、高鐵了。

高鐵這個時代是沒指望了,但蒸汽火車說不定有生之年還是有指望的。

就在陳雲州暢想美好未來時,他收到了林欽懷的信。

看完信後,陳雲州無語了,這是什麽孽緣,京城那麽多人,皇帝偏偏派了個陳狀元的同期過來。

要是換做其他人,這麽熱的天氣,好幾百裏肯定是不願意特意跑到慶川見他的,但這個錢清榮是個例外。

見肯定是不能見的,一見面就會被拆穿,這個時候他的身份還不能洩露。

陳雲州琢磨了一會兒,將童敬父子和鄭深叫了過來,把信丟給他們:“你們說怎麽辦吧。”

這事,他們這些人可脫不了關系。

但凡這些人誰提前阻止過他,或是提醒過他,他早點搞清楚了狀況,也不可能一直冒充人家陳狀元,弄到如今這樣不好收拾的局面。

所以要愁大家一塊兒愁吧,沒道理都他一個人扛著。

童良看完信後直接表示:“大哥,讓我去解決了他,死人就不會洩露秘密了。”

陳雲州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你給我說話註意點,你現在是慶川軍的指揮使,不是什麽土匪惡霸,別給動不動就喊殺人,你要給下面的將士做好表率。”

童良摸著咯嘣痛的腦門:“大哥,這……不然留著他始終是個禍害啊。”

陳雲州不理這個一根筋的家夥。

他們這些人當了一二十年土匪,已經習慣用打打殺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了。但在陳雲州這裏,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他不想輕易對一個無辜的人下手。

現在錢清榮這人到了興遠,沒有滋事找麻煩,也沒向朝廷告他的惡狀,只是想拜訪拜訪自己這個“同年”,並不過分。

童敬一時半會兒也沒好的辦法,便說:“不如讓老林先攔著,他攔不住了再說,或者到時候你提前去儀州或是河水縣避開他。”

鄭深捏著信輕輕搖頭:“不妥,若是一味阻攔或是逃避,會讓錢清榮生疑的。慶川軍收回了興遠,錢清榮得以外派到興遠州,於公於私,他來拜訪大人都是很正常的行為,大人不能不見。”

“那怎麽辦?真要讓他來見大哥啊,那不是露餡了?”童良捂住額頭問道。

鄭深笑了笑:“咱們又不是沒有陳狀元,他要見就讓他見唄。”

陳雲州馬上領會了鄭深的意思:“你是說讓陳狀元下山見他?這樣行嗎?慶川、興遠兩地的百姓都有不少見過我的,早知道會來這麽一號人,上個月我就不去興遠的。”

他不去,興遠百姓、衙役都沒見過他,這樣直接讓陳狀元去興遠見錢清榮就不會露餡了。

“如果要見,那就不能安排在這兩個地方,得尋個偏僻點,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

鄭深讚同:“不如在慶川與興遠中間的仙桃鎮會面。那地方有數千桃樹,從山腳一直蔓延到山上,如今正是品桃的好季節,而且山上有細流瀑布,風景優美,天氣又涼快,正好避暑。大人就以避暑的名義,約這位錢知府在仙桃鎮見面,到時候由我、童將軍陪著陳狀元去即可。”

這種地方確實適合兩個文人碰面。

但此事事關重大,陳雲州也有些不放心,說道:“我也一塊兒去吧,對外就宣稱我要去仙桃鎮避暑,半道再換成陳狀元,然後將我安排在隊伍中做護衛,到時候你們都別看我,以免被陳狀元發現端倪,他表現不自然。”

鄭深也同意:“還是大人想得周到,做戲要做全套。不然若是大人還在慶川府,回頭別人一打聽或是來往商賈說漏了嘴,傳入這位錢知府口中就露餡了。大人去也好,半道換成陳狀元,返程的時候你們倆再換回去,如此就天衣無縫了。”

“不過大人還是別扮作護衛了,陳狀元認識你,你跟在他身邊,萬一他不小心說漏嘴就麻煩了。你先帶著柯九去仙桃鎮上等著,我們落後一天,以免陳狀元看到你。”

陳雲州忘記了,他不認識陳狀元,但陳狀元認識他。

“行,那就依鄭叔說的辦。”

***

相較於陳雲州他們的如臨大敵,錢清榮到興遠的生活卻非常愜意。

他很年輕,而且沒什麽架子,也不管事。

每天就坐在衙門裏翻翻卷宗,有事讓他處理,他就看看,提兩句意見,沒事他就四處溜達,半個月下來,城裏稍微有點名氣的飯館都快被他吃了一遍。

除了四處尋覓美食,他這人還喜歡找人聊天。

府衙的衙役、伺候的小廝、飯館的掌櫃小廝、街邊擺攤的小販,他都能跟人聊到一塊兒去。

錢清榮每日的行蹤都會送到林欽懷手上。

林欽懷看他整日無所事事,吃喝玩樂,稍稍放下了戒心。這個二世祖怕是來鍍金的,哪怕跟陳狀元認識,怕是也不會跑幾百裏去慶川拜會對方。

只是,他的心放得太早了。

六月中旬,就在錢清榮到興遠知府衙門十八天的時候,林欽懷忽然接到消息,錢清榮來了。

當時林欽懷正在練兵,身上穿著厚厚的鎧甲,滿頭大汗。

未免被朝廷懷疑,上次陳雲州過來時就將慶川軍都帶走了,現在軍營裏的四千多人都是進城後在興遠本地征召的將士。

這些人雖然經歷過了一場戰爭,但很多人都沒經過系統的訓練,紀律性、組織性、服從性都要差一些,就更別提對兵器的使用,還有排兵布陣了。

一聽說這事,林欽懷將練兵的事交給了阿東,自己大步走出去迎接錢清榮。

錢清榮看到林欽懷滿頭大汗,立馬將手裏的竹筒遞了上去,笑呵呵地說:“剛才在街道邊買的,說是西瓜汁,西瓜放到井中侵泡一夜,有人要買的時候再從井中撈出來切開取其紅瓤搗碎,下面鋪了一層叫珍珠的玩意,冰冰涼涼的,非常適合夏天喝,聽說是從慶川那邊傳過來的吃法,也不知道林將軍吃過沒?”

林欽懷自然沒吃過。

他輕輕擺手:“多謝錢大人好意,我是個粗人,不喜歡喝這種甜的東西,大人留著自己喝吧。不知大人今天到軍營中來有何貴t幹?”

錢清榮笑了笑:“沒什麽事,就是今天逛街的時候路過軍營,想起了將軍,所以過來看看,打擾將軍練兵了。”

林欽懷自然是嫌他礙事的,但這嫌棄也不能明晃晃地說出來。

他虛偽地應付道:“錢大人哪裏的話,錢大人若不嫌棄,可進軍營一觀。只是如今天氣熱,將士們滿身都是汗,臭烘烘的,就怕大人聞不慣。”

“那倒不會,但軍營重地,我還是不打擾將軍練兵了。”錢清榮笑呵呵地道了別。

等他走後,阿東立即過來:“林叔,這人今天怎麽來了?”

林欽懷眼底閃過一抹擔憂:“不清楚,先不用管了,他有什麽目的遲早會暴露的。”

同一時間,阿元也在詢問錢清榮:“公子,這興遠的守衛軍好有氣勢啊,老遠都聽到他們的聲音,感覺比京城的神威營氣勢還強。”

錢清榮背著手,笑呵呵地說:“你不覺得這興遠也挺有意思的嗎?我這個興遠知府當得更有意思,什麽事都不管,這興遠也不會亂套,一切都井然有序。”

阿元沒聽出他話裏的深意,還跟著點頭:“是啊,這興遠雖然剛經歷過戰亂,但比咱們經過的好幾個州府要有生氣得多。”

不錯,才經歷過一場戰亂,興遠沒頹廢反而越發的興旺了。

錢清榮笑了笑,背著手回了衙門。

等第二天休沐見到林欽懷的時候,他就對林欽懷說:“林將軍,咱們興遠能從亂軍中收回來,多虧了陳大人。我已上書朝廷,向皇上說明了興遠的情況,估計朝廷的封賞過陣子就會下來了。如今興遠安定,我想去拜會陳大人,你與陳大人應該相熟吧,可知道陳大人喜歡什麽?”

他喜歡你滾遠點,行不行?

林欽懷本來聽說他已經上書了朝廷還挺高興的,哪曉得還有下一句。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林欽懷只能推脫:“我與陳大人也不是特別熟,僅有幾面之緣,他喜歡什麽,我就不知道了。錢大人,如今正是盛夏,出門太熱了,不若等天氣涼快一些再出行吧。”

錢清榮擺手:“無妨,我這人不怕熱。我與陳大人也算是有半個同門之誼,如今安頓好了,自是要去拜訪一番,擇日不如撞日,就最近挑個日子吧。”

林欽懷無語了,你們只不過是在同一個考場中呆過幾天而已,估計連話都沒說過,這怎麽就成了半個同門了?這小子可真會扯關系。

看來這小子是非要見人不可了。

林欽懷思量片刻後說:“錢大人不怕舟車勞頓,那我派人寫封信去跟慶川那邊溝通一下,不然萬一陳大人不在慶川城,大人你就要撲個空了。”

“那就有勞林將軍了。”這時候錢清榮倒是很好說話了。

林欽懷應付了他幾句,回來後,只能寫信給陳雲州,看他們那邊有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如果沒有,那就只能等錢清榮出城之後,讓人穿著葛家軍的兵服動手了。

到時候把這事全部推到葛家軍殘部的頭上,報到朝廷,朝廷死無對證,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只是這小子看起來還安分,比較好打交道。他這一死,不知道朝廷會派誰過來。

如果不是他非要見陳雲州,林欽懷其實是不想搞死他的。

如今他只希望錢清榮哪天能突然想開,改變主意,別自己找死了。

好在沒過兩天,錢清榮雖然還沒改變主意,但他上次送去慶川的信有了回音。

看完後,林欽懷大大松了口氣。

是啊,他們又不是沒有真狀元,錢清榮要見便讓他見就是,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何至於鬧到殺人的地步。

第二天,林欽懷就笑呵呵地去將帖子遞給了錢清榮:“錢大人,陳大人那邊回了消息,說陳大人正好要去仙桃鎮避暑,因此邀請錢大人一塊兒去。仙桃鎮就在興遠州過去二十多裏的地方,風景宜人,正好最近天氣越來越熱了,大人不若也一同去避避暑?”

錢清榮看完信笑呵呵地說:“陳大人真是太客氣了。如此也好,本來要走五六天,這次應該只需兩三天就能到。”

“差不多吧。”林欽懷停頓片刻道,“大人,當初葛家軍敗退,還有一部分士兵逃進了山林中。因為南方山林比較多,不好搜查剿滅,到時候還是下官陪錢大人一塊兒去吧。”

錢清榮很痛快地答應了:“那就有勞林將軍了。”

慶川方面約定好的是七月初一在仙桃鎮會面。

為表尊重,錢清榮提前了四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七這天就出發了。

林欽懷帶了十二名護衛隨行,這些人全部都是山寨裏出來的人,都知道陳雲州的真實身份,不怕洩露秘密。

六月三十他們準時抵達了仙桃鎮。

仙桃鎮旁邊有座五六百米高的山,從山腳下到山上都種滿了桃樹,如今正是吃桃子的季節,桃樹上一顆顆紅亮亮的桃子飽滿多汁,看起來很是誘人。

田邊的老農見有貴人來,摘了一籃最大的送給他們。

錢清榮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就啃了起來:“好甜,真好吃,林將軍,你要不要來一個?”

林欽懷有時候是真看不懂這個錢知府,明明是京中貴公子出身,但卻半點架子都沒有,跟誰都能打成一團,吃東西也不挑剔,趕路也不喊累。

哎,希望這次之後,這小子消停點,他實在不想弄死這家夥。

林欽懷輕輕搖頭:“不必了,錢大人吃吧。現在太陽太大了,咱們在樹蔭下歇一會兒,晚些時候再上山吧。”

“好啊。”錢清榮點頭答應。

林欽懷留了兩個人保護錢清榮,自己則帶著餘下幾人去溪邊喝水洗臉。

錢清榮一路上都是坐馬車,並不是很累,如今下了馬車,他也閑不住,跑到地裏看老農摘桃子。

看著看著他就發現了稀奇的東西。

錢清榮指著那邊一塊地上被鋸斷的桃樹上發出的一支支嫩芽,好奇地問:“大叔,那邊的桃樹長得好好的,怎麽砍了啊?”

老農取下草帽一邊扇風一邊跟他解釋:“公子有所不知,這是官府那邊教咱們的,劉家寨那邊有幾顆桃樹結的果子更好,又大又圓,小的剪了些枝椏過來嫁接,據說明年就能結出那樣好的桃子。要真這樣,我把這幾畝地的桃子全部嫁接成那樣的。”

錢清榮嘆為觀止:“還能這樣啊,那豈不是以後想吃好吃的桃子都不用重新種了,只要嫁接就能快速結出果子。”

老農點頭:“官府是這麽說的。而且官府還說想要桃子長得多,就不能讓樹長太高,太大,要剪掉一些枝椏,少留一些。小人也搞不懂,官府怎麽說咱就怎麽弄吧,官府這兩年推出的新種子收成很不錯,定然不會害咱們。”

“大叔說得有道理,官府沒必要害人,明年我再來這山下嘗嘗大叔的新桃子啊。”錢清榮樂呵呵地說。

老農似乎是沒見過這麽接地氣的貴人,笑道:“只要公子不嫌棄,桃子隨便吃。”

不遠處的樹蔭下,林欽懷看著錢清榮跟個老農也能聊得津津有味,不知該說什麽好。

左右不是什麽大事,就由他去了。

直到老農摘滿了一筐桃子要走了,錢清榮才跑了回來。

“走吧,上山了。”林欽懷說道。

一行人上了山,路上的景色果然如林欽懷所言,綠草萋萋,飛瀑流水,宛如一副寧靜的畫卷,不過最讓人心曠神怡的還是,不知是樹林茂密還是山泉水比較多的緣故,山中的氣溫低了許多,讓人仿佛一下子從盛夏回到了春日。

仙桃鎮避暑的地方在山腰處,挨著一處水潭,旁邊有幾座房子,再往上還有一些房屋,零零散散的,總共應該有十幾座房屋。

林欽懷帶著錢清榮去了最大的院子。

院裏也種著兩棵桃樹,旁邊還有一棵高大的銀杏。

銀杏樹下坐著一名頭戴綸巾,身穿青色袍子,手裏捧著書的年輕人,聽到腳步聲,年輕人擡頭,目光對上了錢清榮,似有些疑惑的樣子。

錢清榮大步上前,笑呵呵地說:“陳大人,三年前京城一別,沒想到咱們會在這仙桃鎮見面。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跟你同年,不過勉勉強強上了榜,後來去了太仆寺。”

陳狀元站了起來,拱手行禮:“原來是錢大人,久違了,請坐。”

錢清榮掀起袍子,坐到他對面,也看到了他先前看的書:“陳大人看的是《妙法蓮華經》?”

陳狀元點頭:“錢大人好眼力,莫非你錢大人也喜佛經?”

誰料錢清榮卻搖了搖頭說:“我不喜歡,我娘t以前很喜歡,特別虔誠,日日抄佛經,因此耳聞目染之下,我也略知一二。”

“哦。”陳狀元點了點頭,不知該怎麽接話了,他對錢清榮只隱約有點印象,根本不熟。

就在氣氛要陷入詭異的沈默時,鄭深端著一盤洗幹凈的桃子出現,笑呵呵地說:“二位大人別光顧著聊天了,嘗嘗桃子,這是山上的桃子,特別甜。”

陳狀元拿了一個,慢吞吞地吃著,吃著就不用沒話找話說了。

鄭深眼角餘光看到了他的動作,不由得發愁,真是沒想到,好好一個狀元郎在山上呆了三年,越發地沈悶寡言了。哪怕路上教了他許多,他也還是這副悶葫蘆的樣子。

錢清榮拿了一個桃子,捏在手裏也不吃,笑道:“我剛才在山上遇到一老農,說是官府教了他們嫁接之術,以後長出來的桃子會跟先前的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是怎麽個不同法。陳大人能否為我解惑?”

陳狀元吃桃子的動作一滯,眼神下意識地瞟向鄭深。

鄭深差點扶額,不會吧,這剛碰面就要露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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